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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第4/4页)
   梦中梦,梦中轮回动,是梦非梦;    是梦蝶?或蝶梦?千年一梦,梦醒成空。    “孟蝶!”巴日抱着两眼无神的孟蝶。    她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孟蝶,梦蝶也。    她是司徒凝,天朝二公主。    “小凝,你听着。”司徒清,天朝长公主,她的亲姊,也是在华丹阳夺位后唯一有能力保住所有皇室血脉与保皇派重臣的领袖。“我顾不了你了,我要保护的人太多,他们都是司徒家的希望,不能有一丝差池。”    而她只是个没有用处,动不动还会让华丹阳拿来当人质的小鲍主。    “但“那个人”有能力保护你!而且他愿意保护你。小凝,你要记住,那个人是皇兄他日夺回神器的重要助力,炎武人是天朝的宿敌,但你的和亲也许能改变一切。北国军力强盛,当朝的武皇是个讲理的人,皇兄未来的回归就靠你了。”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她留在宫里早晚是死,到了北国也不见得受到武皇宠爱,但总是一条路。    她以为自己嫁了个老头子,想不到是个英俊却自大得让她气得牙痒痒的野蛮人!    “天上原就只有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我也只有一个王后。”    但是这个野蛮人,却为她许下一生专宠的承诺,他真的做到了,他们恩爱十年。    十年尽头,司徒烁夺回皇位,杀尽异己,包括率领一干重臣苦等他这个流亡的皇子回归的长公主司徒清。    “姊姊不可能谋反!她一直相信你没死,皇兄,求你…”“权力足以改变一个人,小凝。”她那经历十年颠沛流离却仍俊美妖异的皇兄,待她仍然如儿时那般温柔。    是了,权力也许足以改变一个人;仇恨也是。    “小凝,你得帮朕一个忙…”    帮皇兄一个忙。她的和亲就是为皇兄铺路,她必须为大局着想,两雄相争必有一伤,天朝与炎武若开战,天下势必生灵涂炭,她只能选择其中一个,一切都是为了和平,为了天下苍生,她只能选择背叛丈夫和族人。    她怎么会以为哥哥能饶丈夫一命?和平?司徒烁不想要和平,他只想一统天下,为了他的春秋大梦,哪怕血洗天下也在所不惜。    天山之役,武皇驾崩,司徒烁挥师扫北,炎武人失去领袖,好强的民族性情使然,仍和天朝作殊死斗。    一切都是为了和平,为了天下苍生?到头来,天朝的百姓和炎武子民,却用血rou去偿她天真犯下的罪过,男人们渐渐不记得家人的模样,因为战争真的持续太久;女人们只能期待自己侥幸躲过凌辱,然后抱着渺茫的希望擦干眼泪活下去;半大的孩子得学会割断敌人咽喉才能自保,他们面无表情地在战场上剥下那些战死将士的衣服或值钱的东西,彷佛不记得他们曾经是同胞或手足;善良的百姓得学会当强盗,因为不抢别人的食物饿死的就是自己…    鼻rou离,人相食。这就是她想要的天下太平?    这就是她的天真换来的天下太平!    司徒皇室,千年前娶巫女为妻,历代以来的长公主都是巫女。姊姊死了,她身上仅有微不足道的巫术能力,她想赎罪,走遍天下,想以微薄的巫力和医术救人,无法力挽狂澜,但求救一个是一个,越走却越心寒,破碎染血的大地每一处都是对她的指控,她对自己犯下的罪过更无法原谅。    “你的罪,连地狱也容纳不下。无法饶恕自己吗?你本来就不该被饶恕!痛苦吧?悲伤吗?你应该生生世世都这么悲伤和痛苦…”炎武人的巫女教她对自己下“无间罪咒”——    梦中梦,梦中轮回动,是梦非梦;    一梦生与死,梦醒如隔世;    一夜复一夜,一梦还一梦,生生世世,转醒成空。    她怀着罪恶感入梦,梦中天已荒,地已老,天地仅剩她一人,她要在孤独地狱中度过余生;而梦里的每一夜,她将再作一场梦,这梦中梦是一个轮回,她转生,去尝人间最苦最涩的痛,直到死亡,梦醒,又面对孤独地狱的梦境,夜复一夜,作着梦中梦,梦醒已是百年身,孤独地狱却还没到尽头。    当然,孤独地狱是有尽头的,在尽头处,她已年老,满面霜容,以为终于得到解脱,却真正梦醒,等待入夜,再一尝千年碎心梦…    人间一夜,她一梦千千万万年。梦醒,青丝尽成白发。    孟蝶,梦蝶也,是她一梦千年中的最后一梦。是真有孟蝶此人,也是真的作了一场轮回之梦。是轮回亦是梦…    不知是谁,把她从梦里拉回现实,她只记得自己的最后一场梦,也是最后一场轮回——她是孟蝶,来自一个战争已是太遥远的和平年代,至少她的城市是和平的,至少她的国家、百姓能决定王道的方向,人民不再以血rou为暴君成就天下——多美好的梦。    那人怜悯她,将她记忆封印,从此不再作梦,无间罪咒在天水荒原遗世独立的边界被暂停了,她怀抱着孟蝶的记忆,以为自己掉到了异世界,偷得几个寒暑的安眠。    若苍天真的愿意原谅她的罪,她原该就此度过余生,无间罪咒也将因她的生命终止而真正结束。    直到,她心爱的男人死里逃生,找到了她。    他知道吗?在那一梦千年的轮回当中,她总在寻找他熟悉的身影,却总是落寞而终。    卓洛布赫。阿斯尔。北国武皇,她的萨朗,她的丈夫,他的出现让封印出现缺口,她开始想起以前的种种。    也许封印注定要崩毁。天下仍战乱不休,她怎能苟且偷生?    “孟蝶?”巴日忧心忡忡的模样终于映入她眼帘。    他活着,他真的活着!    “萨朗!”孟蝶——不,她一直都是司徒凝——几乎要喜极而泣地抱住丈夫。    “你没事吧?”    司徒凝摇头,不想移开眼,只是深深地凝望着他。    摆云消散,天竟然放晴了,却已向晚,暮色如血。    原来他们真身处荒烟百里的古战场,远方雷声动,风云涌,吹来带水气的刺骨寒风,举目望去,除了荒坟,枯树,断垣残壁,就只剩黄土。    风暴要来了。    “我们今晚得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巴日说道“你可以走吗?”    司徒凝点点头。    “走不动没关系,我背你走还快一些,别逞强。”他说着,牵起她的手。    司徒凝只是一径地笑着,不在乎他要带她去哪,也不在乎封印崩毁后可能的后果。    他跋涉千山万水,花了七年才找到她。    她却是等待了千千万万年,才终于回到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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