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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第5/5页)
情我。    我拿垫子压着面孔。    编姐说:“终于伤心了,是吗,出去争取呀,怕还来得及,不必为一点点自尊而招致无法弥补的损失。在金钱与爱情之前卖弄自尊,是最愚蠢的事。”    我不出声。    “心如炸开来一般是不是?”编姐笑问。一副过来人之姿势,无所不晓。    “不写了?”我顾左右“把我们见瞿马利之过程全部纪录下来了?有没有遗漏小节?”    “没有,一点也没有,我把马东生的皮鞋款式都写下来。”    “他穿什么皮鞋?”    “一双纤尘不染的黑色缚带皮鞋。”    很适合他。他就是这么一个高贵诚实的人。    编姐打着阿欠,收拾桌子上的文具,打算结束这一天。    “睡觉没有?”她问。    我问她:“我是否应该找一份工作?”    “早就应该,在年轻时,不务正业叫潇洒,年老之后,没有工作便是潦倒,佐子,你很快要三十岁了。”    “我可以嫁人。”    她不答我。    我自己都颓丧地说:“大概嫁了人更加要做。”    编姐笑毕回房间去。    我在床上翻腾了一夜,第二天喉咙痛。    清晨,编姐来推我“醒醒,张律师找你。”    我自梦中惊醒,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睁大眼睛,发了一会儿呆,才接过电话筒。    “徐小姐,我们还有东西要交给你。”    “还有什么?”    “徐小姐生前的衣饰,房东通知我们,叫我们去清理,我们商量过,觉得叫你去看看最好,有用,你就留下来,无用的,你负责丢弃。”    我完全醒了,这么大的责任落在我身上。    “那宅子已租出去,两个月内要交房子给新房客,一切东西要腾出去装修。”    “好的,我马上去。”    我套上牛仔裤。    编姐说:“我也去,姚晶出了名的会得穿衣服,我要去开眼界。”    我们到了老宅子,张律师把锁匙交给我们,他叫我们在十二点之前办妥此事。    我们找到卧室,家具已经搬空。在套房中间,连接着浴间,我们找到衣帽间,地方足足有卧室那么大。    一排一排的衣架子上挂着款色特别得匪夷所思的服装,色彩淡雅美丽得如童话世界中仙子之装束,有些是轻纱,有些钉满珠片,有些镶羽毛,吹一口气过去,衣料与装饰品轻轻碰动,仿佛有灵性似的,以为它们的女主人回来了。    女明星与美服有不可分割的关系,可以在这大堆大蓬的衣服中找到姚晶的影子。    我们一件一件拨着看,有中式有西式,春夏秋冬,外衣里衣,有些不知是怎么挂着的,裙子的绫罗绸缎足有七八层,金碧辉煌,搭着的皮肩,有些是皮裘,有些是鸵鸟毛,有些是亮片,看得我眼花缭乱,几乎没一头栽倒在地。    编姐拎出一件长裙说:“看!”    唉呀,这是一件rou色的薄纱衣,完全透明,只有在要紧部位钉着米色的长管珠,高远看去,但见它些微地闪着亮光,性感得不可形容。    姚晶怎么会穿这样的衣裳?我冲口而出“这是我梦想的衣裳,我要它。”    “配这个披肩。”编姐取出一件白貂皮镂空的披肩,一格一格,做得剔透玲珑。    姚晶的毕生精力就在这里了。    我们又看到姚晶的鞋架,足足有百多两百双鞋子搁在那里,都抹得干干净净,什么质地都有,从九公分高之黑缎鞋到粉红色球鞋,大多数属于同一个牌子。鞋子的名贵不在话下,最难得的还是鞋子的洁净度极高。    再过去便是手袋,晚装的都有一只只盒子装着。    我们如进人仙宫的小孩子,把盒盖打开细看,有好几只是K金丝织成,我惊叹:“现在我知道姚晶的钱花到什么地方去了。”    价值连城、虚无缥缈、根本不实际的东西,用来装扮她自己,使她看上去如同一个神仙妃子,更加流星般灿烂,明亮耀目,使人一见难忘,烙在心头。    我们在她的皮裘中巡回。    “给谁?”我说“这些衣物给谁?应该如何处置?”    我们两人都目为之眩。    “但我们必须在中午之前搬走它们。”    “同马东生商量,我们家哪里放得下。”    呵是。马东生。    大宅的电话线已经切断。我奔出空洞的屋子,到管理处借,马东生说他会在三十分钟内赶到。    我坐在更衣室内,对牢镶满水银缨络的镜子,仿佛看到姚晶隐隐杳杳地出现,脸带微笑,嘴角生风,如与我们颔首。    我多么希望她可以再与我见一面。姚晶,因为我终于了解你明白你,在你去世之后,我触摸到你生前的一切。    我拣起那件豹皮的大衣,将之放在面孔边,我最后一次见姚晶,她便穿着这件衣裳,洒脱地,随便地,不当它是一回事。    他们说,越是穿惯吃惯,有气派,见过世面的人,越能做到这样。编姐说:“我早听一位阿姨说过,皮大衣根本不用冷藏,随便挂在家中,只要不过分潮湿,二十年、三十年都不会坏。”    我笑一笑,女明星与皮大衣的关系…如同学生与功课,作者与书籍。    马东生来了。    他精神非常地紧张,只向我们点点头,我们领他进去看那彩色缤纷的一屋霓裳。他很震惊,错愕的程度不在我们之下,他带来许多巨型空纸箱,我们七手八脚地把那些根本不可能折叠的衣服,全部折起放下去。    三个人默默地装了七、八个箱子,马家的司机亦过来帮忙,两只手挽住十多件大衣出去,把他人都遮住了,来回七八次才搬清。    马东生的神情渐渐松弛,额角冒着汗,他忽然温柔地向我们说:“你看安娟玩物丧志,你瞧瞧这些衣架子。”    衣架全用缎子包扎,多数还吊着干的花瓣布包。    我深深叹口气,有什么用呢,这样贵族有什么用呢,生活得无往而不利的人…并不是姚晶类。    我们再向马东生看去的时候,发觉他在流眼泪。他有多久没见姚晶了!在她的衣冢中,他回忆到什么?    我一向尊重他,拍拍他的肩膊,把一方干净的手帕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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