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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第5/5页)
承钰在母亲的婚宴中饥寒交迫。    只不过换过成人的壳子,亦即是身躯,傅于琛就以为我变了个人,太不公道。    放邮票的糖果盒子已经生锈,盒面的花纹褪掉不少,但它仍有资格做我的陪葬品。    还有傅于琛替我买的第一支口红,只剩下一只空壳,他带回来的第一条缎带、太妃糖的包装纸…    我开心得很,每件物品细细看察,这个世界,倘若没有这个收藏品,根本不值得生活下去。    没发觉有人推门进来“你蹲在那里干什么?堵夫绸容易皱。”    我抬起头,是傅干琛,他过来接我往舞会。    急于收拾所有的东西,已经来不及,都被他看见。    他震惊“承钰,你在干什么,这些是什么东西?”    我也干脆坦然“我的身外物。”    “老天,你一直保存着?这是,唷,这张甫士卡…”他说不出话来。    我取饼缎子外衣“我们走吧。”    这时他才看到我一身打扮,眼光矛盾而迷茫,手缓缓伸过来,放在我肩膀上。    我轻轻地说:“听见吗,要去了,音乐已经开始,我们可以跳舞。”    他的手逗留在我脖子上很久很久。    门口传来马小姐的声音:“承钰,打扮好没有?今日你可是主角。”    暗于琛才自梦中醒来,替我穿上长袍。    马佩霞看到,呆一呆,随即赞叹“来看这艳光。”    我只说:“二十一岁了。”    还要等多久呢?    舞会令我想起母亲与惠叔的婚宴,不过今日我已升为主角,傅于琛就站在左右。多少不同年纪的异性走到我身边来说些颂赞之词,要求跳半只舞,说几句话。女士们都说,周承钰真人比照片好看。    站得腿酸,四周围张望,看到舞厅隔壁的一个小宴会厅没租出去,我躲开衣香鬓影,偷偷溜到隔壁,在黑暗中找到椅子坐下。    一口饮尽手里的香槟,嘴里忍不住哼:红着脸,跳着心,你的灵魂早已经,在飘过来,又飘过去,在飘飘呀飘个不停。    黑暗中有一把声音轻轻地问:“谁的灵魂?”    我吓一跳,弹起来,忙转过头去,只见暗地里一粒红色火星,有人比我捷足先来,早已坐在这里抽烟。    “谁?”    “慕名而来的人。”    我又再坐下来,轻笑“要失望了。”    “本来已觉失望,直到适才。”    “啊,发生什么事?”    “你进来,坐下,唱了这首好歌。”    我听着他说话。    他补一句“证明你有灵魂。”    “你叫什么名字?”    “说给你听,你会记得吗?外头统共百多名青年俊才,你又记得他们的名字?”    我纳罕了“那你来干什么,你同谁来?”    “我代表公司。”    “你是马小姐的朋友。”    他没说话,深深吸烟。    我无法看清楚他面孔,取笑他“你是神秘人。”    他不出声,并没有趁势说几句俏皮话。    我心底有种奇异的感觉。好特别的一个人,强烈的好奇心使我对他的印象深刻。    “承钰,承钰。”马小姐的声音。    “快去吧,入席了。”    “你愿意与我一起进去?”    “不,我这就要离开。”    “为什么?”我失望。    “回公寓看书,这里太闷。”    这话如果面对面说,我会觉得他造作,但现在他连面孔名字都不给我知道,显得真诚。    “承钰。”郭加略走过“承钰。”    “全世界都来找你。”他轻笑。    我只得站起来“再见。”我同他说。    “再见。”    我又停住脚步回头“告诉我,我今夜是否漂亮。”    他略觉意外“你是周承钰,你不知道?”    “不,我不知道。”    “漂亮,你像一只芭比娃娃。”    我啼笑皆非“谢…谢…你。”    “有没有找到承钰?”    是傅于琛,每个人都出动找我。    “这里。”我亮相。    “你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快过来。”    暗于琛拉起我的手,第一次,第一次我没有即时跟他走,我回头看一看房间。    那夜我们在饭后跳舞,气氛比想象中热烈,各人都似约定要好好作乐,舞着舞着,郭加略带头,把所有在场的模特儿排成人龙,各人的手搭各人的腰,跳起仑巴舞来,我招手唤傅于琛,但他没有加入。郭加略一手把马小姐带入我们的队伍,跳得香汗淋漓。    真腐败是不是,喝香槟,跳热舞,谈恋爱,都是私欲,世纪末的坠落,这般纵情享乐,义无反顾,因为吃过苦,所以怕吃苦,因为明天也许永远不来,因为即使有一万个春天,也未必重复今宵这般的良夜。    跳至脚趾发痛,音乐才慢下来。    暗于琛过来说:“该是我的舞。”    “马小姐呢?”    “去补妆。”    汗水也把我脸上的化妆冲掉七七八八,头发贴在额前颈后,绸衣上身几乎湿透,谁在乎,我想我的原形已经毕露。    暗于琛说:“年轻人总是不羁的。”    我抬起头来。    “那个登报纸广告的青年,有没有找到你?”    “什么,啊,那一位,我不关心。”    “佩霞说他找到她店里去要地址。”    我说我累了。    目光四处游走,并没有发现可疑人物,暗厅里的人,他应该长得怎么样?低沉有魅力的声音,应该配合端正的面孔。    “你在想什么?”傅于琛狐疑地问。    他握住我的手紧了一紧。    “从前与你在一起,你从无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看着他,温和地笑“从前我还未满二十一岁。”    客人陆续散去,临走前,我回到那个小宴会厅去,开亮灯,厅内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我们打道回府。    倘若真要找出那个人,或者也可以学童马可,在报上登一段广告,不顾一切寻找…那真的需要若干勇气,我比较爱自己,不肯做这等没有把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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