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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回来  (第3/3页)
    越秀愣住。    他真的伤了她的心。    至此夫妻俩已完全失去沟通。    黄令义见无话可说,取过外套,便出去应酬。    越秀待他走后,走到书桌面前,在备忘录上写下“换锁”两字。    算一算,他们共结了婚两年多一点点。    据说这是现代人婚姻的平均日期。    越秀与黄令义分了手,表面上不露出来,自尊十分受到伤害,人一日比一日瘦。    白天挺去上班,夜里熬不住,半夜起来呕吐,病过一两天,好了又勉强再撑着去,心中有些自暴自弃,只想起不来也就算了,孩子总会大,meimei可以照顾她。    到了这种地步,又伤心落泪,半夜抱着婴儿,孩子管孩子哭,母亲管母亲哭,母女均不了解对方的眼泪,本来以为母女会得相依为命,却不料各人有各人的需要。    幼儿需索无穷,越秀为之筋疲力尽。    渐渐开始怕她,与她疏离,把她完全交给保姆。    一日在公司,开完会,回到私人办公室,只觉非常疲劳,坐在椅子上,用手撑住头,沉沉然,忽尔来到了小花园。    越秀叹口气坐下来,初来的时候,还是小丫头,现在已经老大。    但是花园仍然修葺得非常整洁美观。    越秀把脸凑到一束白色玫瑰前去深深闻了一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越秀灵机一触,莫非这就是极乐世界。    每个人心底的天堂都是一个小花园,但只有越秀可以随意进出。    她躺卧在青草地上,双目看看蓝天白云,舒服得不得了,那么累,越秀打个呵欠,伸个懒腰,闭上眼睛,决定打个盹儿。    身畔流水淙淙,悦耳之至,她很快睡着。    “秀秀,秀秀。”    越秀不愿起来,她不知多久没有好好睡过,自从怀孕不适之后,就一直睡不好。    她忍不住说:“走开走开。”    “秀秀,醒醒,我是mama。”    越秀忍不住笑,真没想到梦中还有一个梦。    于是她先由第一个梦醒来“mama,你来了。”    mama凝视她“你瘦多了,支持得住吗?”    越秀且不回答:“mama,女儿永不回去了,女儿在这里陪你如何?”    “不可以,”mama焦急“你的女儿又怎么办,她才是个幼婴哪。”    “我已经累得顾不到她了。”    “胡说,你是mama,没有力气也得有力气,你非站起来不可。”    “mama,我实在累。”越秀哭。    “做人就是那么累,做人就是那么辛酸,可是一定得做下去。”    “mama当初何必生下我们。”    “你也总有快乐的时刻。”mama抚摸她头发。    越秀低下头。    “回去吧,越秀,你总有再见mama的时候,这个小花园不会离开你,mama也不会离开你。”    越秀与mama紧紧拥抱。    越秀耳畔听见meimei的呼声:“jiejie,jiejie。”    mama微笑“meimei叫你了。”    越秀知道她快要自第二个梦里醒来。    依依不舍地离开母亲。    她睁开眼,闻到一股药水味道,真没想到自己置身医院病房,腕上插满管子。    meimei焦急地守在床边,见到越秀醒了,反而怔怔地落下泪来。    越秀软弱地问:“我是怎么进来的?”    “你昏倒在办公室里,同事把你送来。”    “婴儿呢?”    “在家,别怕,还没到下班时候。”    越秀懊恼地说:“出丑了。”    “你也是逼不得已。”    老式妇女往往挟病自重,老是告诉良人她头晕身热,表示矜贵,现代妇女却最最怕生病,因肩膀上负担不知多重,病了不能办事,累己累人,一病,往往急得痛哭。    “我没有什么事吧?”    医生刚刚进来,回答说:“过度疲劳,身体欠佳,精神紧张,王女士,这是都市人通病,调养一下会好的,并无大碍。”    “我家有幼婴,不能在医院静养。”    “可否告假?”    “不行,我的工作非常重要,我没有丈夫。”    医生摊摊手,叹口气,搔搔头皮,姐妹俩被他这个动作惹得笑出来。    meimei说:“jiejie,你要当心身子,健康才是一切。”    越秀不出声。    “我真怕你醒不过来。”    越秀苦笑“放心,我会回来。”    “姐,你昏迷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阵白光?”    “去你的,我这样辛苦,你还胡说八道。”    越秀终于出院。    什么样难熬的日子都会熬过去,八年抗战在内。    越秀十多岁时读教科书,真不明白那样苦的岁月怎么过    此刻她懂得了。    她渐渐恢复健康,内心的疤结得还算理想,孩子已有一岁大。    不但认得人的面孔,也认得人的身份,知道mama是将来替她缴付大学学费的人,保姆再周到,也不能代替mama。    越秀有了做人母亲的乐趣。    早上,累到极点,爬不起来,倒床上,过一刻,还是起来了。    到婴儿房去看女儿,女儿一见她便张嘴笑。    那一日,又熬下来了。    越秀在等待曙光出现。    有得等便是有盼望。    越秀的心一向静。    在这个当儿,她办妥移民,她升了职,她习惯了寂寞的生活。    命运约略与乃母相同,但是她能力比母亲强,不用捉襟见肘。    同meimei说起:“真不知道mama那时怎样捱大我俩。”    “不可思议。”    “而且,我也并不觉得我们吃过什么苦。”    “是,mama从来不打我们。”    “不过臭骂是少不了。”    “听多了也当耳边风。”    姐妹大笑起来。    笑到眼泪落下来,越秀央求meimei生个孩子来陪她的女儿。    孩子的生父倒是不常常来。    每次来都诧异前妻的成熟大方一日胜于一日。    越秀时常沉默地看着他们父女俩玩耍谈话,然后让他们出去逛逛。    她自己有什么嗜好?    逛小花园。    每次都去去就回。    不过她知道有一天,她去了会不再回来,就象她母亲一样。    越秀并不害怕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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