陟岵 (第2/2页)
样这的个一幻境:在他登⾼思亲之时,家乡的亲人此时此刻也正登⾼念己,并在他耳旁响起了亲人们一声声体贴艰辛、提醒慎重、祝愿平安的嘱咐和叮咛。当然,这并非诗人主观的刻意造作,而是情至深处的自然表现。在这一声声亲人念己的设想语中,包含了多少嗟叹,多少叮咛,多少希冀,多少盼望,多少爱怜,多少慰藉。真所谓笔以曲而愈达,情以婉而愈深。千载下读之,仍⾜以令羁旅之人望⽩云而起思亲之念。 细心体味,这一从对面设想的幻境,在艺术创造上有两个特点。其一,幻境的创造,是想像与怀忆的融会。汉唐的郑笺孔疏把“⽗曰”、“⺟曰”和“兄曰”解释为征人望乡之时追忆当年临别时亲人的叮咛。此说初看可通,深究则不然;诗人造境不是只追忆,而是想像和怀忆的融合。钱锺书指出:“然窃意面语当曰:‘嗟女行役’;今乃曰:‘嗟予子(季、弟)行役’,词气不类临歧分手之嘱,而似远役者思亲,因想亲亦方思己之口吻尔。”(《管锥编》,下同)如古
乐府《西洲曲》写男“下西洲”拟想女在“江北”之念己望已:“单衫杏子⻩”、“垂手明如⽟”者,男心目中女之容饰;“君愁我亦愁”、“吹梦到西洲”者,男意计中女之情思。《西洲曲》这种“据实构虚,以想像与怀忆融会而造诗境,无异乎《陟岵》焉”别具赏心的体会,也符合思乡人的心理规律,因而为历代思乡诗不断承袭。其二,亲人的念己之语,体现出鲜明的个性。⽑传在各章后曾依次评曰:“⽗尚义”、“⺟尚恩”、“兄尚亲”这虽带有经生气息,却已见出了人物语言的个性特点。从诗篇看,⽗亲的“犹来无止”嘱咐他不要永远滞留他乡,这语气纯从儿子出发而不失⽗亲的旷达;⺟亲的“犹来无弃”叮咛这位小儿子不要抛弃亲娘,这更多地从⺟亲这边出发,表现出难以割舍的⺟子之情,以及“娘怜少子”的深情;兄长的“犹来无死”直言祈愿他不要尸骨埋他乡,这脫口而出的“犹来无死”強烈表现了手⾜深情,表现了对青舂生命的爱惜和珍视。在篇幅短小、语言简古的《诗经》中,写出人物的个性,极为不易,而能在从对面设想的幻境中,写出人物的特点,更为难能。这在后世同类抒情模式的思乡诗中,也并不多见。此因,从艺术创意看,把《陟岵》称为千古羁旅行役诗之祖,是极有见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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